6
本以为划清界限，林昭不会再来找我麻烦。
可我还是低估了她。
仅仅过去不到一天，我就接到了林昭用新号码打来的电话。
只是这一次，她的态度竟缓和了不少。
“宋恒，你不是要分手吗，既然要断干净，那就把这些年我送你的东西全部还给我！”
“嗯，待会儿我会让跑腿的给你送过去。”
我看了看收纳箱里放着的玩偶、饰品、
无一不是以前林昭心情好送给我的。
换句话说，那都是她嫌弃不想要的玩意儿。
就比如这只布偶熊，还是林昭去年和顾承言去抓娃娃拿到的重复款式。
那天我候在一旁，亲眼见着顾承言把它扔进了垃圾桶。
又被林昭忍着恶心捡了回来。
“哎呀，虽然是重复多余的，就这么丢了未免太可惜。”
她把小熊丢给了我，坏笑着说道：
“宋恒，过几天不是你生日吗，这个就当是我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吧，你可要好好珍惜。”
那时候，我居然还暗自窃喜。
一向对我冷漠敷衍的林昭，还能记得我的生日。
我欣喜若狂把这只别人不要的垃圾当成了宝，每晚抱着入睡...
恍惚间，电话那头又传出刺耳的声音。
“你要是想和平分手，那今天就当面把这些东西送到我手里，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和你有任何瓜葛，你想和谁结婚都是你的自由。”
事到如今，她还是改不掉那副傲慢的性子。
我原本想着挂断电话，但无意间到了箱子里放着的一双脏球鞋。
犹豫再三，还是答应了林昭的要求。
7
半小时后，我如约赶到了林昭家里。
这是她几年前在市中心买的一套小洋房，也是经常落脚的地方。
可林昭从来不会带我来这儿。
我们见面的地点，除了连锁酒店以外，最多的就是酒吧和ktv。
也是前几个月我才知道。
这套房子是林昭为以后准备的婚房，她不想让人玷污了。
我不是结婚的对象，甚至连备选都算不上。
走进去时，林昭和几个朋友正在客厅里喝酒聊天。
她穿了一件极其暴露的吊带裙，倚靠在顾承言肩上笑的荡漾。
我会吃醋，却不敢生气。
毕竟一个随时可能被抛弃的玩具，根本没有这个资格。
“哟，还真来了，我赌对了哈哈哈。”
看到站在门口的我，林昭开心的直拍手。
大把将桌上的筹码揽入怀中。
坐在旁边的几人顿时抱怨连连：
“什么嘛，我还以为这舔狗能硬气一回呢，结果还不是昭昭一句话，就屁颠屁颠过来了。”
“我看他之前说要结婚也只是在耍心眼子，妄想林昭会吃醋吧？”
叽叽喳喳的声音听着心烦。
我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被林昭当做赌注的筹码了。
大三那年，她把一只不要的蝴蝶结扔到了学校后山。
和朋友们赌我会不会冒险去帮她找回来。
她赌对了，而我也在下山时不小心摔断了腿。
卧床修养了好几个月，无奈退出了热爱的田径社。
对于我的伤势，林昭不闻不问。
反倒怪责我鲁莽冲动，害的她事后被同学诟病，失了面子。
数不清的赌局，不管结局如何。
真正的输家都只有我一个人。
“东西带过来了，一样不差。”
我轻轻把纸箱放在门口，转身就要离开。
却被顾承言给叫住了：
“宋恒，你以为今天昭昭把你叫过来，就只是为了这些破烂玩意儿吗？”
“她可是有大事要和你说呢。”
8
听到这句话，我稍稍停下了脚步。
扭头看向林昭时，她脸上正挂着得意的笑容。
“我和你这样用假结婚来博人眼球的家伙可不一样，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。”
说着，林昭举起自己的右手。
上面点缀着一颗钻石戒指，在阳光下璀璨夺目。
“下个月我的未婚夫就要从过来回来，特地差人送了订婚戒指过来，我已经答应了哟。”
她笑的愈发灿烂，期待着看到我的反应。
但很可惜，我打一开始就没在意过这些。
“哦，那恭喜你了。”
我不为所动，下一秒就跨出了门框。
“宋恒！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，你要是真的不在意，又怎么会亲自过来送这些东西？”
“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我，巴不得和我结婚一辈子在一起，真搞不懂你还在强撑个什么！”
刚刚还镇定自若的林昭，这一秒倒是自己先着急了。
她快步冲上前，把纸箱里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。
里面意料之中都是些陈年旧物。
“呵，这些破烂加起来还不够你打车来一趟的钱，你大费周章找演员假结婚，无非就是想试探我对你的态度而已。”
“我现在就告诉你，我从来没有真心喜欢过你，一丁点也没有！”
林昭怒声咆哮，甚至于有些陷入癫狂。
直到低头看到那双已经开胶的脏球鞋，她突然哽住了。
“七年前的东西你还留到现在？”
我轻轻点了点头。
“我是靠着国家助学金和贫困生补助，才勉强上的大学。”
“那时候，我喜欢跑步，还加入了学习的田径社，可连一双像样的鞋子也买不起，一度想过要放弃，是你劝我不要放弃，还送了这双鞋给我。”
闻言，林昭面色突然变得柔和。
像是卡住了嗓子，说起话来吞吞吐吐。
“可...可这是...”
她说到一半，顾承言就跟了上来，鄙夷的踢开了地上的东西。
“这不过是林昭瞧你可怜，才把本来要送我的东西转手赏了你而已，再说了，这双鞋子和我鞋码也不合，你居然把我不要的垃圾当了宝，真是可笑。”
我没有说话，只是蹲下身将鞋子重新摆放整齐。
冷漠抬头看向林昭。
“你的好意，我记了七年。”
“过去那些事，就当做是我对你的报答吧，我想我们应该两清了，不是吗？”
我拍了拍袖口上的灰尘，最后一次对林昭露出微笑。
“那...我就提前祝你婚姻美满，百年好合。”
9
从林昭家离开时，她一反常态没有再多嘴。
关上大门后。
林昭强撑着的姿态才逐渐瓦解。
她长舒一口气，脚步踉跄跌坐在地上。
拼了命的抓挠头发。
“怎么会这样？宋恒不会对我说这种话的，你们不是说他会嫉妒会吃醋！会求着跟我和好的吗？”
咣当几声，柜子上的物件被林昭一股脑推翻在地。
她发了疯似的抓住顾承言的衣领，头一次对他露出凶狠的模样。
“你出的什么馊主意，你就没想过宋恒可能真的会和我彻底了断吗？”
见到林昭失态，顾承言尴尬又羞愤。
“昭昭，不过是个备胎而已，你有必要这么在意？”
“就算没有宋恒，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，我有哪点是比不上他的？”
话音刚落，林昭就扇了一耳光过去。
“闭嘴！你不配这么说他。”
夸张的反应让在场所有人都面露惊诧，纷纷议论起来。
“昭昭刚才不是还说要把宋恒骗来，好好捉弄他一番，现在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？”
“是啊，就一个舔狗而已，以前也没见她这么激动过...”
林昭坐回沙发上，将点燃的香烟放在嘴边。
眼神却空洞无比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。
见状，顾承言也没敢继续挑拨，赶紧上前好声劝慰：
“别生气了，宋恒他不过是死要面子而已，他那么喜欢你，估计说完那些话，肠子都要悔青了。”
“你就等着吧，到时候咱们就一起去戳穿宋恒的假婚礼，看他还有什么话可说的。”
好不容易宽了心，林昭红肿的眼眶才不至于涌出眼泪。
“你说的是真的？他做的那些事、说的那些话，都只是为了气我？”
“是啊，言哥说的怎么会有假，以前那些赌注不都是他提的，你哪次输过？”
“放心吧昭昭，宋恒肯定舍不得离开你，到时候你等着看好戏就行！”
被几人轮番劝说下，林昭才终于平缓了情绪。
10
订婚宴当天，林昭准时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了现场。
她故意穿了身亮眼的衣服。
在人群中格外显眼。
趁着宾客们闲聊的时候，林昭主动找上了我。
故意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调高声嚷嚷：
“宋恒，你还真是够拼的，请了这么多群众演员来，一天少说也得好几万吧？”
“你真的没必要为了我做到这个份上，你不是想要名正言顺吗？那我就让你做我正式的男朋友，怎么样？”
她沾沾自喜，似乎是觉得自己抛出的条件足够诱惑。
直到看见我妈从不远处走了过来，才逐渐收紧了表情。
“阿姨，您怎么也过来了？”
我妈之前见过林昭的照片，这还是第一次见面。
她冷哼一声，上下打量。
“我儿子的订婚宴，我为什么不能过来？”
“倒是你，纠缠了我儿子七年，浪费他大把时间就算了，今天居然还有脸来这儿说风凉话？”
顿时，林昭僵住了笑脸。
不可置信的看向我。
“宋恒，差不多得了！你胡闹也得有个度，怎么能连你妈也骗？”
“她要是知道今天的婚宴不过是一场大型表演，心里能承受的住吗？”
林昭一边嘀咕着，目光很快锁定了一旁忙着敬酒的林婉仪。
不由分说就走上去把她一块儿拉了过来。
“阿姨，这个人不过是宋恒请来的演员，你可千万不要被骗了！”
“宋恒喜欢了我七年人尽皆知，他怎么可能会随便找个女人就结婚，全都是假的。”
话刚说完，林婉仪就笑着从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。
“在别人的订婚宴上大放厥词，这就是你们林家的教养？”
“我和阿恒的确认识没多久，可我是真心喜欢他，他也诚心接受我的全部，轮得到你一个外人...说三道四？”
“外人”一词，林婉仪说的很大声。
在看到她手里拿着的结婚证后，林昭瞬间慌了神。
双腿一软跌坐回了原位。
“不...这不可能，你们一定是串通起来骗我的，结婚证也是假的，对不对！”
林昭咆哮着朝我扑来，用力拉拽我的衬衫。
竟硬生生扯下了一段袖口。
我胳膊上狰狞的疤痕也一览无余展示在所有人眼前。
林昭瞪大了眼睛，一时窘迫无言。
“你还记得这块疤是怎么来的吗？”
我把胳膊伸到她面前，厉声质问。
11
“那...那只是个意外。”
林昭吞吞吐吐，不敢抬头直视我的目光。
她说的没错，那的确只是一次意外。
大二的一次化学实践课，我和她还有顾承言分到了同一组。
实验过程中，由于林昭的疏忽操作。
器皿发生爆炸，里面装着的腐蚀性液体不慎溅射到了顾承言身上。
导致他的手背上留下一块硬币大小的疤痕。
事后，林昭把这件事的责任全都推卸给了我。
说我作为实验的小组长，却没有提前检查好器材设备的安全。
为了给顾承言讨回公道。
她用同样的手段，把那些化学药剂泼到了我身上。
扬言我要是敢躲开，以后就别想再和她继续交往。
就这样，我的身上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疤痕。
“林昭，你凭什么觉得，在做过那么多伤害我的事以后，还指望我对你的感情能始终如一？”
“过去我的确喜欢你，喜欢到能忽视你身上所有的缺点，可等我真正睁开眼，才发觉原来你是如此不堪的一个人。”
我重新换上了一件衣服，继续冷冷开口：
“趁着我还有耐心，你要么自己走，要么...我就叫保安来把你轰出去。”
林昭彻底僵住，嘴唇颤抖却不知要怎么开口。
直到订婚宴全部流程结束后。
她才拖着裙角一步一拐，狼狈离开了现场。
唯独在桌上留下了一张塞的满满当当的红包。
1
直到正式的婚礼举办完毕。
过去将近二十来天，林昭也没再闯入过我的视线。
我以为她终于肯放过对我无休止的折磨。
可在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国这天。
林昭却穿着婚纱出现在我家门口。
外边下着暴雨，她身上早已被雨水浸湿。
脸上的妆容也晕染了大片，简直惨不忍睹。
“宋恒，我这次是真心要嫁给你的，你..你看，我已经把那枚钻戒丢掉了，你和我结婚好不好？”
她的状态看着有些魔怔，精神萎靡。
完全没有从前的光彩。
“我知道以前骗了你太多次，都是我任性妄为犯下的错，可我真的已经悔改了。”
“家里给我安排的婚事我已经拒绝了，我只想嫁给你一个人，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，我爱你。”
狂风呼啸，豆大的雨点敲打在林昭的脸颊上。
她冻得浑身哆嗦，却还是强撑着脸上的笑容。
说起来，我这是第一次听到林昭说出“我爱你”这样暧昧的字眼。
甚至...连“喜欢”一词，我也从没听她说过。
“林昭，我们之间没可能了，还请你别再来打扰我。”
“就算我以前真的想过要和你一辈子，可那也只是我一厢情愿做的蠢事，我们没可能的，你走吧。”
说完，我转身回到屋里。
刚要关上大门，结果林昭一手伸了进来。
被夹的吃痛大叫。
“宋恒，你不能这样，我们在一起七年，怎么能说断就断？”
“你敢说你现在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吗？我不信，你不可能这么狠心！”
是啊，这七年来我对林昭无微不至。
为了她，舍弃了自己的尊严。
甘愿用屈辱换来哪怕一丝怜悯，只是她的心好像从未对我开放过。
“七年又如何？我的未来还有很多个七年，只是不会再有你的了。”
“林昭，过去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，都叫我恶心。”
砰的一声，我再次摔上了房门。
只留下门外的林昭痛苦哀嚎，哭声穿透了墙壁。
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也未曾衰减。
“宋恒，我求求你了，是我以前没有好好珍惜你，我真的知道错了！”
“快开门啊，你不能这么对我。”
逐渐加强的雨势掩盖了林昭的哭声。
那一晚，她死守在门外。
跪在原地不断哀求，纵然出现了虚脱的反应，也不肯放弃一丝机会。
后来，昏迷在马路边上的林昭被好心人送去了医院。
在醒来后，她发疯似的呼喊我的名字。
不顾尚未痊愈的身体，重新跑回了我家楼下。
只可惜她来晚了一步。
这里早已人去楼空。
天空的乌云逐渐散去，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照在我的脸上。
飞机上，林婉仪牵着我的手，脸上泛着灿烂的笑容。
“准备好了吗？以后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要陪伴彼此呢。”
我笑了笑，紧紧攥着她的手。
“余生还请多指教。”
全文完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