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姐姐是双生子,出生时天降异象,国师却说双生不详,我和姐姐必须送走一个。
我跪在大殿上,声声恳求父皇让我离开。
我知道,姐姐早就买通了国师。
她也重生了。
可是她不知道,盛京不是温柔乡,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。
......
[天生异象,灾难恒生,为今之计,怕是只有将一位公主送离盛京,才能解景国危机啊。]
大殿上,人心惶惶。
众人的视线最终都落在了高位的景帝。
他沉吟片刻,最终叹了一口气。
[准。]
国师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我身边的景长歌,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琉璃瓶子。
打开盖子,一只流光溢彩的蝴蝶展翅飞出来,环绕在我们两姐妹身边。
景长歌紧张的额头都在冒汗。
这一只小小的蝴蝶看起来不打眼,却决定了我们两个人谁留在盛京,谁舍弃身份远去苦寒北境。
蝴蝶像上一世一样,摇摇向我飞过来。
景长歌自信的撇了我一眼,悄悄摊开了手掌。
蝴蝶停下。
这时,我上前一步,干脆跪地。
[父亲,请让女儿去北境吧。]
景长歌眼中闪过一丝错愕。
景帝半晌没有说话,只盯着我。
我笔直的跪着,再一次重复了方才的话。
景帝终开口。
[锦行公主于今日暴毙。]
我磕头谢恩。
他起了身,一步一步走过来,那只大手落在了我头上。
[孤,深感痛心,全国哀悼三日。]
我站起来,看到在景帝身后,一脸幸灾乐祸看着我的景长歌。
我知道,她也是重生的。
我们出生的时候,天降异象,上一瞬乌云重重惊雷骇电,下一瞬霞光满天百鸟绕梁。
国师说,这是不祥之兆。
我们或许会改变天下局势,或许会危害世间。
不可留。
可我们的母妃不愿意,她辛苦怀胎十月,历尽千辛万苦才生下我们,断断不会伤害我们。
她甚至以死相逼,求景帝留下我们。
于是,国师想到了一个瞒天过海的计谋。
将其中一个孩子关起来,不让她出门,房门上贴满了符咒,祈求这样可以瞒过上天。
起初,一切安好。
可最近这几年,各地灾情不断。
蝗灾,暴雨,干旱。
甚至有些地方,整整两年颗粒无收。
国师认为,是我们长大了,瞒不过老天了,这才天降灾祸。
于是,我们两姐妹必须送走一个,入舅父安定侯的血脉。
上一世,蝴蝶向我飞来,落在了我的肩膀上。
所以,我留了下来。
我的双生姐姐景长歌改了名字,离开了盛京。
她自小娇气,北境苦寒,她怎么受得了,一哭二闹三上吊的。
最后,竟是一声不吭的跑了。
边境之地,灾情肆虐,民不聊生,常有暴民出现。
景长歌不会武功,容貌又漂亮,刚离开舅父黑甲军的管辖之地,就被暴民掳走了。
一路上,受尽了屈辱。
等她磕磕绊绊回了盛京,却得知我已名满盛京,即将嫁入秦国,成为尊贵的王妃。
她不甘心。
一路跟着我的婚车,直到在边境找到了机会,放了一把大火。
她在火中狰狞的笑着,说要和我一起下地狱。
可我们谁都没下地狱。
所以,这一次,她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。
甚至,不惜和国师做交易。
灵蝶是巫术,也是小把戏。
只要那人带上带着异香的手镯,灵蝶就会往她哪儿飞过去。
一切,如景长歌所愿。
这一次,留下来的人是她。
舅父身上的铠甲坚硬,大手也带着茧子,可他揉着我的发丝却是轻柔的。
[孩子,你要受苦了。]
我笑着去拉他的手。
[不苦,我愿意的。]
去北境的日子定在了三天后。
母妃自从得知我和景长歌要离开一个,这几天几乎日日以泪洗面。
得知我马上就要走,她更是日夜不分,紧赶慢赶给我裁纸新衣。
景长歌这时又装的像一个温柔大度的姐姐。
[妹妹,苦了你了。]
可她眼底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。
她笃定,留在盛京可以享受荣华富贵,长大后,名满盛京,嫁入实力强悍的秦国,成为尊贵的王妃。
而我,会落得和她上一世一样凄惨的下场。
她太蠢了。
盛京才不是温柔乡,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。
三日后,空的棺椁入葬,世上再无锦行公主。
我跟舅父姓安。
北境苦寒,常年大雪纷飞,驻守的队伍有时连一顿热乎的饭都吃不上。
这样苛苦的条件,他们对面的敌人是最凶残的大渝。
我刚到北境,当晚就发了高烧。
舅父彻夜照顾我,药喂进去许多,凌晨时,总算是退了烧,舅父松了一口气。
可到了半夜,我还是烧了起来。
我烧的迷迷糊糊,依稀看到舅父在塌边叹气,他眼睛是红的。
我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个过程。
我自小在气候温和的盛京长大,身体娇弱。
来北境的一路上,我已经做好了准备。
我喉咙烧的沙哑,只能发出一些气音。
[舅父,不用担心我。]
随后,我便失去了意识。
断断续续烧了几天,又在榻上休息足足小半个月,我终于能下榻活动了。
第一件事,就是求舅父教我兵法。
我的身子弱,学武很难有成就,不如专攻兵法。
舅父眼底闪过一丝迟疑。
[锦行,这太苦了。]
我无比的坚定。
[舅父,我既然来了这里,就不是来享清福的,那些士兵可以吃的苦,我也可以。]
舅父欣然同意,我白天跟着他操练,晚上挑灯看兵书,时不时还会看他演示沙盘。
训练确实苦,起初我拿不动长枪,娇嫩的手心磨的都是水泡。
舅父看的直心疼。
我无所谓的笑了。
[没关系的,磨出茧子就好了。]
我还会偷偷的炼。
渐渐的,我能握稳长枪,从一上台三两招就被打下来,再到能坚持一炷香,最后,我甚至可以把他们统统打下去。
沙盘操练,起初,我被杀的片甲不留,我不服,天天看兵书,睡前看,吃饭也看。而如今,我常出奇招,多次赢过舅父。
走到这一步,我用了七年。
北境又下了一场大雪,腊月初七,我过了十七岁的生日。
营帐里没那么多讲究,和士兵们玩玩闹闹,舅父给我煮了一碗长寿面,这个生日就算是过了。
当晚,我跟随舅父在点兵时,望着残月,猛的想起来什么。
我记得,上一世就是这个时候,营帐附近的河结了好厚的一层冰。
大渝趁着夜色,顺着冰面过来,火攻营帐,舅父派人抵抗,没想到大渝的目标是后方的粮草。
粮草被烧的干干净净,又因为接连的大雪封山,外面的粮草,棉被进不来,不少士兵甚至被饿死了,冻死了。
为此,景帝大怒,重罚舅父。
我惊出一身冷汗,一把拉住了舅父的手臂。
[舅父,河边哪儿安排士兵守着了么?这样冷的天,会结很厚的冰吧。]
舅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,连忙拉着小兵匆匆离去。
一个时辰后,舅父回来告诉我。
他们埋伏在岸边,将大渝的人马堵在了冰面上。
一场阴谋,被掐灭了。
不久后,我接到了回宫的圣旨。
盛京还是我记忆里那个样子。
盛大,繁华。
这一次,我是以舅父女儿的身份回来的。
为了不被人察觉,景帝见我时,退去了众人。
景帝看到我第一眼,愣住了。
我黑了一些,眼角在之前的一次战场中受伤,留下了一个疤痕。
[锦行,你受苦了。]
我笑着摇摇头,没有接话,反而是恭敬的行了个大礼。
[女儿不能在父皇身边分忧,是女儿不孝。]
他将我拉起来,摸到我满手的茧子,躲闪的眼眸有些红。
[去看看你的母妃吧,你离开的这些日子,她很想你。]
我知道父皇是要和舅父谈论国事,知趣的离开。
我马不停蹄的赶去长春宫。
这七年,母妃每月都会写一封家书,偶尔还会带来一些她亲手做的罗裙,北境虽然穿不了,却都被我珍藏起来了。
我迈进院子里时,母妃正在和宫人酿酒。
她看到我,愣了片刻,眼睛一红。
我快步走过去。
她这才反应过来,吩咐众人退下。
我眼含热泪,[母妃,女儿回来了。]
七年不见,母妃似乎老了许多,两鬓已经有一丝白发,眼角也有了细纹。
她颤抖着摸着我的脸。
[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。]
我的宫殿早已荒败,待在盛京的这段时间,便在长春宫住下。
与景长歌七年后的第一次相见,是在我入宫后的第二天。
这些年她变了很多。
小时,她就很漂亮,这些年在盛京娇养着,珠圆玉润,更显得尊贵。
而我一身劲装,长发干练的梳着,怎么看都像是乡下来的。
她走到我面前,高傲的挑起下巴。
[锦行,好久不见了。]
她将我上下打量一番,露出一抹娇笑。
[瞧瞧你现在,瘦的几乎脱了相,北境很苦吧~]
我面无表情。
[姐姐误会了,我很好。]
北境虽然苦,但是自由。
我可以策马扬鞭,可以月下饮酒,终于不用在盛京任人摆布。
景长歌摸着头上的步摇,满眼的不相信。
我这是心里话,可是她断定我是在强撑。
她凑到我耳边。
[景锦行,我那时受的苦,如今你也应该尝一遍。]
可笑。
如今,她最恨的人,竟然是我。
这时,身后传来一女子傲慢娇气的声音。
[蠢货,团绒要是丢了,我要你们好看!]
景长歌一下子收了所有的娇蛮,恭恭敬敬的行礼。
[皇姐安。]
此人是皇后唯一的女儿景昭华,也是景帝登基后第一个孩子,锦绣花团中长大的,蛮横不讲理。
景长歌乖顺的凑过去。
[皇姐,可是团绒又溜出去玩了?]
景昭华视线落在景长歌身上,狡黠的笑了。
[原来你在这儿,正好我团绒找不到了,你去帮我找。]
团绒是景昭华养的猫,喜欢的不得了。
景长歌的脸色白了白。
有人惊讶出声。
[大公主,你看,团绒在房梁上呢!]
景昭华眸光流转,一副看好戏的样子。
[妹妹,还不快去?]
景长歌脸色惨白,为难的揉着手里的帕子。
房梁太高了,她根本就上不去,景昭华就是要看她出丑的。
下人搬来了梯子,架住了。
[妹妹,快去啊。]
景长歌恐惧的踩上了梯子,吓的直哭,一脚踩空,直接从梯子上摔了下来。